倒数的贝阿特丽切

倒数的贝阿特丽切

请告诉我,请告诉我,充满爱的希望时代,刺瞎多少双眼睛才能看不见幻影;请告诉我,请告诉我,贝阿特丽切,还要徘徊多少个长夜人们才能拥抱高尚的心灵。
5,4,3,2,1……

 

“没事吧!”
陌生的女人。
“嗯……”头脑里一团乱麻。我尝试移动脑袋,尖锐的刺痛从头的左边传来。
“真是不好意思!”女人的脸上交替着尴尬与惊恐,实在有些新奇。“我家阳台上的花盆刚刚……需要去医院吗?我会赔偿的!”
头发还有些潮湿,试着用手揉了揉,泥土也已经不见,大概是洗掉了。
“不用了,应该伤得不厉害。”真是倒霉——不过算了,一个星期怎么也会好些吧,摸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且大晚上的,医院离这边可并不近……
“这,这样……”她竟然在失望。顿了顿,陌生的女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再度开口:“请问……您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诶?”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我无奈地指了指趴在桌上的男人。
“不知道,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占据了沙发的女人说着抬起头,对着前方的空气吸了吸鼻子,“便宜香水的味道,呕。”
最近我的兼职计划已初有成效。利用这里接不到活的空闲时间做线上客服,两边加起来的工资已经够在外面租一间20平的小房间了。
因此这个月我正式搬了出去,先前和民俗学者挤在强行隔出来的二层简直没办法睡个安稳觉。只是想不到,才月初这家伙就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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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张为一层,第二张则是在房间后半部分上方强行拓展出的第二层)

趴在桌上的民俗学者歪着头,对着窗户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真是受不了了,那副欠揍的样子!
“咳咳!”刻意地加重声音清了清嗓。
“哦,哦哦!今天基本上也什么事都没有哦?”他大梦初醒似的挤出一句,用左手摸了摸脑袋。能看出那里受了伤。
不行,怎么想都很奇怪吧!我把目光转向梅斯,但她只是趴在沙发上投入地玩着手机。

 

“出门了。”
“收到!”用手机回复着信息,我蹲在路边的灌木丛后静静等待。

 

“这个时候浇水吗?”
“嗯,因为要工作到很晚……不过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了。”女人把头发撩到身后,苦笑着走回桌边坐下。
“不好意思,就算你这么说……”
女人摇了摇头, “不,是我应该谢谢您,有人能在这里就太好了。”
“所以……”我试着梳理信息。“上个月你和同事玩了通灵游戏,在那之后同事就一直状态不佳,直到上周被发现自杀了。是这样吗?”
“没错……”她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幽灵之类的我认为是不存在的呢。”
“嘛……那您认为是因为什么呢?”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可以麻烦你带我去一趟现场吗?应该有那个吧?”我扭动手腕模仿开门的姿态。
“真是的……那边可是早就被警方保护起来了。”
“但是坐在这里什么都解决不了吧?而且倾向于自杀的话,上面的大人物也会松懈下来。”
“拗不过您,不过我也不太愿意在屋子里,总有被幽灵盯上的感觉……”
“那就出发吧。”我起身,一口气喝干了水杯里最后剩的那一点茶
“嗯,就听您的。”她对我伸出了手。

 

我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躲在更高一层的楼道阴影里。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当然不是因为走出房间的两人。我一直在听屋里的对话,况且在发表了“违规”宣言之后他们等了一会儿才走向门边,这段时间完全足够我躲到楼道里。
我怨恨地剜了一眼身后的罪魁祸首。

“哇袄!”
“AIEE……唔唔唔唔”我手舞足蹈地从“幽灵”的束缚中脱出,因为重心不稳倒在地上,随后连滚带爬地远离先前的位置。“幽灵大人,请饶了我!”
“幽灵”压低声音咯咯地笑。诶?感觉有点熟悉……我壮着胆子扭过头。

面对我毫不掩饰的恶意,梅斯朝我做了个鬼脸。“快跟上去,要走远了哦?”

 

柔和的人造光散布在整个场中,暗黄色的装修风格配合轻快的爵士乐有节奏地跃动。我缩了缩脖子,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来这种地方……工作到很晚吗。琢磨着,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新朋友?”前台小姐贴近女人的耳朵,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打趣道。
“嗯。”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阿瑶的钥匙还在吗?”
“已经交还下来了,听说下周就要打扫干净重新启用呢。”前台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来上班吗?”
“在找工作啊……”
“是吗?也挺好的。”
……
“久等了,‘侦探先生’。”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勉强地笑了笑。
“侦探可是要收钱的,沾不上边吧。”
“是吗?”像是被逗乐了,她提起精神率先向前走去。
搞什么……哪里好笑了。摸不着头脑,不过算了,跟上去吧。

 

“诶!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我有些尴尬地停在门口。
“哈!那家伙也长大了啊。”梅斯拎着一听不知道哪里来的啤酒,发出颓废社畜的声音。“走走走,我们也进去high!”说着不由分说地拽起我的胳膊往里送。
“知,知道了,快松开啊混蛋!”

 

“当时还有人来过吧,知道是谁吗?”我指着另一边保持着移开角度的椅子。
“浦先生,是个有钱人哦。”
“这样,那杯子里就是她自杀时喝的吧。”凑近看了看用保鲜膜覆盖住的杯子,里面还残留着没有喝完的液体。我转过头寻求答复。
“是的,听说掺在饮料里。”
“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吗?”
“该怎么说呢……”她显得有些尴尬,“浦先生有家室,但是和妻子的关系一直不好。据说上个月已经闹到分居的地步了,所以来这边的频率也……”
“偶尔也会有这种事呢。”摊了摊手,我走回到门口举起防盗链摇了摇。“上面没有考虑过他杀的可能吗?”
“不然也不会调查这么久吧。”她半靠在我身上,像是抽干了力气,“是浦先生报的警,他声称和阿瑶聊完天离开后发现外套留在了房间里,回来取时却发现已经……”
“辛苦你了……我想回去,可以吗?”
“嗯,我们走吧。”

 

“喂,他们走了!快别傻愣着!”
“痛痛痛,头要裂开了!我知道了啊!”拍打着女人捏住我脑袋的右手,LED灯闪烁着,歌声吞没了我的惨叫。

 

太阳船沉沦在冥界,留存在地面上的温度在诸多看不见的地方流失,于是引来了夜晚的风。古怪的风,温和的风,寒冷的风,像幽灵一样缠绕上四肢,然后悄然消失。
“谢谢,感觉好多了。”
“……是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是的,真的非常感谢。”
3……

 

“当时她就在这里和你一起玩了通灵游戏,是这样吗?”我站在女人的卧室里,温度的差异使得熬夜的疲倦再次袭来。
“是的,因为幽灵……但是,好奇怪,感觉幽灵已经离开了。”她坐在床上,侧过头微笑。
“不去浇水吗?”
“因为已经浇过了。”
“是吗?”
女人点了点头。
“那么,我要回去了。”想了想,带上门前又补了一句:“睡个好觉。”
“谢谢,您也一样。”

 

困死了……该死的,这群神人到底在搞什么。我顶着和民俗学者前一天一样呆滞的神情坐在椅子上。
“今天,今天基本上也没事呢。哦,困的话可以上楼睡一会儿,你的床垫还没收。”男人趴在桌上,挣扎着想要拿起水杯。
“一口气喝完吗?”占据了沙发的女人玩着手机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等我不想活了的那天吧。”
都是啥和啥啊,懒得再听,我走上楼梯准备大睡一场。有闲不享受,脑子有大病。

 

“也就是说浦先生最先亲近的不是小瑶。”
“是的,能够查到餐厅的消费记录。”
“我明白了,把这个送去调查吧,感谢。”
“行,我试试。”
目送男青年走出小餐厅,我把手里的咖啡一口喝尽。该死的老东西真有点本事。
2……

 

警笛的嘈杂把我从出租屋的床垫上吵醒。我本想大声斥责,但身后床上沉重的呼吸让我没有叫骂出声。我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拿起桌上用打字机写下的报告。

防盗链上有重新焊接过的痕迹,但是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茶杯,自杀的人为什么会留下掺杂着药物的饮料。
“新朋友”也很奇怪,即便不算上她对死者和浦先生关系的了解程度。和同事八卦好友?就当是女人们爱玩的玩笑。真是的。
身边有新的男人,在对这种关系相当敏感的岗位上马上就会变成新的流言,之前的怀疑也会因此减轻吧,不过,为了什么呢?
人为的恶意化作幽灵,心神不宁的朋友被可怖的鬼魂夺走性命,在那之后还剩下什么?再去追求有钱的公子哥?但是,但是当人造的恐怖不再时,巨大的恶果已经垂下枝头。
她杀了人。
于是真正的幽灵盘踞在了那间屋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染血的刀”埋进土壤,她用她的精明一下一下地计算着,5,4,3,2,1……掉落的花盆砸中了替罪羊。
可惜因为好奇……不,我必须说明,为了某种纪念,我回去时用塑料袋包裹、换掉了楼下的那片狼藉,她处理掉的那些只是预备栽种在路边的三色堇的土。对不起,我该向负责的工作者们道歉。
我试着最后一次拥抱她,拥抱那个努力计算着次数,倒数着的贝阿特丽切。至少对于我而言那个夜晚的温暖无疑是真实的。但是算了,我站在窗前,这里看不见楼下的场景,直到警笛从远处响起。

 

5,4,3,2,1……我倒数着,将砸中我的“凶器”收纳进塑料袋里。柔和的风悄悄包裹住四肢,随后像幽灵一般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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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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