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村,只是一个寻常的小村庄,平日里,村民们男耕女织,日子平淡如水,仿若时间都在此放慢了脚步。
至于我,为了打探消息,在黄昏前赶到了村里唯一一家酒肆内,这家酒肆规模不算大,若不是那高悬的锦旆,外人恐怕不会想到这是一家酒肆。酒肆的木制招牌歪在一旁,上面的刻字也在岁月的雕琢下变得模糊,经过一番努力,我依稀辨得是“醉-庭-轩”三个字。
“掌柜的真是好品味。”我心中暗叹。
撩开幕帘,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四五张松木桌整齐的摆放着,柜台旁摆放着半人高的陶制酒坛,掌柜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深邃的眼眸中铺满了历经世事的沧桑与厚重,位于剑锋般眉毛旁的那伤疤更村托着此人的不凡,身穿的灰色棉麻长袍已有些泛白,袖口处有着红线缝补的细腻针脚,此刻他歪坐在摇椅上轻晃着手中的蒲扇翻着一本名为《说·侠客行》的书。
察觉到我的来到,他起身随手将书揣进怀里问道:“客官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屠苏酒、竹叶青、汾酒……”想着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可不能喝酒误事,我只能按下胃中的酒虫,堆起笑脸:“不必了掌柜的,给我来一壶米酒一碟花生米解解乏就好。”
掌柜的一手从酒架底层端起一盏酒,另一只手朝厅内挥了挥说道:“好嘞,客官你先落座,酒菜随后就上。”
我微微点了头,坐在了仅剩的一桌食客旁,他们三已是酒过三巡,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少时,掌柜的将酒菜端了过来,见我选在此处坐下微微起皱眉头,似是有些困惑,却并没有开口,拿起肩头的抹布擦起了其余桌子。我权当没看见,一边品着掌柜的自酿醪糟,一边听着邻桌几位大哥的酒后闲谈。
“哥几个听说了吗,最近古安城可不太平啊。上月不知哪里溜进去一伙贼人,趁着夜色四处偷盗,搞得人心惶惶,那城里的地主老财都哭昏头了。”一名头戴抹额的络腮胡大叔刻意压低了音量和桌旁的几人讲述着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
“害,老张你这消息也太过时了。”另一位皮肤呈现出健康小麦色的肌肉猛男结果话茬,”那伙贼人已经被官府联合一群江湖人士给剿灭了,丢失的财宝也如数奉还了。“
“王三你说的真好听,什么联合,这年头官府真是越来越不作为了,既要打压江湖人,但没了江湖侠客他们又办不成事了。”翘着二郎腿的精瘦男人饮尽了最后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后叫嚷了起来。
“李二!你一喝多了嘴里就没有个把门的了。一会儿让巡逻的监市听去了,轻则皮肉之苦,重则牢狱之灾。”在一旁收拾的掌柜听到这话,收起了笑容,将抹布扔在桌上,“你们要是吃饱喝足了赶紧回家跟老婆孩子热炕头去,马上就到芒种了,那可有的你们忙了。”
“不好意思啊老赵,李二他又喝多了。”老张边说边解下抹额,从里面翻出几文钱交给了面露愠色的掌柜,“你先忙,我们这就走。”
“可是我还没有老——”那李二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王三和老张捂住嘴架出了酒馆。
见他们走远了,酒馆掌柜叹了口气,回头却撞见了我正观察着他,于是马上恢复了开始时的慈祥笑容,拿起酒盏走进为我添上一杯:“不好意思这位客官,让你见笑了,我们都是粗人,心直口快的,你不要介意。客官你看着不像本地人,不知道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望着掌柜隐藏在笑容背后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掌柜多虑了,大哥们都是性情中人,十分让人敬佩。毕竟这世道如此直言的可不多了。”我转身将系着的包袱打开以证清白,“老弟昨日才从临城出发,途经贵宝地歇歇脚,明日就要赶往东安村了。”
掌柜眯起了眼睛,见包袱内确实是一些衣物及生活用品,试图用爽朗的笑声掩饰尴尬:“小兄弟,从你到这以后我就注意到你了,看你一个人坐在那一言不发的,我还以为你是上面派来监督的差人呢。这样吧,今晚你就睡这,正好有多余客房,我给你打个对折如何。”
“掌柜何必如此客气,听刚刚几位大哥喊起你,敢问掌柜的是否姓赵?”见掌柜的收起疑虑,我索性打算和他闲扯几句。
“不错,正是姓赵,单名一个正字”掌柜的正色道:“不知小兄弟怎么问起这个?”
“掌柜的,在下也姓赵,名卿遥,字殊方。”我正欲起身行一个规规矩矩的拱手礼,却被赵正拦下,他面露喜色道:“赵老弟,想不到在这还能遇到同姓兄弟,自从我带着一家老小从城里搬来后,就再没遇见过本家人了。”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满是热络“相逢即是缘,今日老弟你在本店的花销莫说对折,大哥都给你免了!”
“大哥莫要如此客气,小弟实是承受不起。”我急忙推辞,这种不掺虚伪的热情我已是许久没感受到了,让我一时竟产生少许愧疚之情。
赵正却是执意如此,拍着胸脯说道:“老弟,你此番便是见外了,咱们在此僻远之地见面已是莫大的缘分,些许食宿钱又算得了什么?”
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做推辞,满怀感激之情应了下来:“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赵大哥厚待。”
想着今日已经获取到了重要信息,我索性也坦白了真实想法:“若赵大哥不嫌弃,能否与老弟喝上几杯?能结交大哥这样的豪杰是我之幸也。”
听闻此言,赵正先是一愣,随后却扭捏了起来:“老弟啊,无需多言,你这个兄弟我自是交定了,至于喝酒这嘛,我家那口子她管的严…….”
我听了不禁莞尔一笑,安慰道:“嫂夫人这也是为大哥的身体着想。既如此,便以茶代酒如何?”
赵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走了——但却是从柜台后摸索了好一阵,翻出了一坛酒折返回来,低声道:“趁着这会儿没人,来陪大哥走两盅,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
赵正拍开酒封,浓郁的酒香飘扬而出,便让我有了种飘飘然的感觉。他双手捧起酒坛,微微倾斜,那酒水便如溪般流入酒杯,酒花翻涌。他将酒杯递到我面前,笑着催促:“赵老弟,快尝尝!” 我接过轻抿一口,酒液绵柔,甘甜与辛辣在舌尖交织,暖流淌遍全身,当真是好酒 。
“我来敬大哥一杯,都说独在异乡为异客,今日在赵大哥这却是让我有了在家的感觉。”说罢我便双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弟好酒量,大哥也该向你道谢,我已经许久没像此时这般畅快了。痛快,痛快!”赵正也举起酒杯,咕噜咕噜两三下就下了肚,尽显豪迈本色。
借着酒劲,我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想必大哥不是自愿来此地的吧,其中应是另有隐情吧。”
“老弟果然是聪明人,大哥也不瞒着你。如果可以,谁会愿意拖家带口的背井离乡呢?”赵正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我本是临城县人士,与你嫂夫人刚成亲不到三月。虽说是穷了些,但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倒也过得有滋有味。我当时在一家武馆授课,每日起早贪黑,有时还会在大街上卖艺,招收学徒。你嫂夫人平日里则是操持家务,空闲时会做些女红补贴家用。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我女儿安安的出生,我心疼你嫂夫人,让她放下了女红活计,日子变得更拮据了,于是我只能更卖力的去招收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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