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缇子居然在咕噜家别墅纵火……《渔屋》表篇,堂堂连载!

观前缇示

  • 剧情紧接《牺牲》,是安家诡异故事的延续,大概。
  • 或许会有疑点或者看不明白的地方,会在里篇中解答。
  • 关于某两位角色间的关系的描写好像会让人产生什么误会,如有误会,接着误会就好。

正文👇

点燃了自己放置在宅邸周围的大量引火物,盯着快速蔓延的火蛇,我终于放下心来。

在火势危害到自己之前,我快速远离了这座我作为佣人工作过豪华宅邸。我盼望着这场大火能够把包括我曾经的雇主——安惠娜小姐她的尸体在内的——曾经在这里生根发芽,并企图蔓延到更远的地方去的所有令人作呕的、邪恶的东西焚烧殆尽,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仔细想来,我作为佣人来到这处宅邸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大约在一年之前,我为了调查一些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离开了曾经常住的海外小岛,回到了我的家乡琴岛市。但是,我在海外小岛工作多年积攒下来的资金好像不足以面对琴岛难评的物价和我调查必须的支出。因此我继续找到一份工作。

但是调查了一整天还一无所获,我无论身心都已经十分疲惫。手贱一般地,我瘫在床上刷起了本地的贴吧。

很快我就关注到了一个网名叫【无敌的咕噜女王】的家伙,她发布了关于寻找宅邸佣人的帖子,给的待遇确实可以说是优厚,但楼里却没有一个回帖的评论当真,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小说帖,觉得大概等一会儿楼主就会继续发帖开始胡扯出一个古怪离奇的故事,毕竟招聘信息的地址一栏,填写的是位于本市郊区的、一幢属于名门又远离人烟的旧殖民时期建造的老旧宅邸,是孕育过无数脍炙人口的都市传说的温床。

虽然有些无语关于为什么要在贴吧上发布招聘告示,我却没有把这个帖子当作玩笑看待,这不但可以提供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还关系到我正在调查的那一系列乱如麻绳的事件,如今终于在关于这所宅邸的风言风语中扯出了线头,而这则招聘信息正是我解开绳结的大好机会。于是在花了一定时间和特殊手段确认过招聘信息的真实性之后,我点开了楼主的主页。

【无敌的咕噜女王】的真名叫做安惠娜,这位大小姐的宅邸孤悬在所谓西海湾新区的新开发区边缘,东面临海,西面是方圆几公里人迹罕至的森林。搭上安惠娜小姐安排来接我的奢华到我这种落后于时代的海岛住民认不出牌子的敞篷轿车,沿着从国道入口处分裂出来的一条土路一直颠簸一个小时左右,在我和司机都被深秋的落叶砸得七荤八素之后,终于可以看到那座富丽堂皇的奶油色别墅。

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被安排面对专门的负责人进行佣人的就职面试,轿车刚一停稳,就看见安惠娜小姐兴冲冲地凑过来自我介绍,她似乎在这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事先调查过,我一定会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她和我曾经见过的,习惯了高高在上,从而趾高气昂地狐假虎威或者用力端着自己的身份演出所谓彬彬有礼的那些富家小姐都不相同,就像是普通的大学生在自家楼下迎接来玩的朋友一样,这让我没办法对她生出反感。

在只是稍微聊了几句之后,我就被确认入职了,虽然我早在之前网上交流的时候就发过简历,但事情的顺利程度还是令人诧异,我猜想安惠娜小姐可能已经通过一些富豪才有的手段已经查清了我的底细,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对我在身份文件上的几处伪造无动于衷?也许这其实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圈套,但我又有什么价值被视作尊贵的名门安家眼中的鳖?就算是,处理我这种没有背景的小人物的办法多得是,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接我过来?我脑内警铃大作,但我也清楚我很难从其他地方再找到关于我正在追查的事件的蛛丝马迹,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然而这些疑虑是多余的,我的佣人工作开展得相当顺利。在又经历了两次颠簸之后,我就拎着大小行李住进了二楼的一间相当舒适的房间,打开窗帘就能望见渔人湾的平静海面,整个宅邸的生活物资一般是从这里海运过来,而非之前我来时的那条土路。而且根据负责管理宅邸的女仆长的说法,那条土路是唯一一条能从陆路抵达这所宅邸的通路。除非特别批准,在被雇佣期间我不被允许离开宅邸附近,不过鉴于离开一次的麻烦程度,我也不会轻易请假。宅邸里的佣人比我预估得要多太多,感觉已经完全超出了管理这所宅邸所需要的人数,我也因此只用负责几个房间的卫生,打扫完成后就全是空闲时间,但宅邸里却没什么像样的娱乐设施,签的保密协议也规定不允许使用私人的电子设备,也不知道其他人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我企图利用这些时间来推进我的调查却举步维艰,每当我向其他佣人搭话,他们只会惜字如金地应付两句,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到后来甚至一看见我就见鬼一样地逃开,就连女仆长也只是如此。有好几天我都没有机会和人对话,这种压抑的氛围又让我开始胡思乱想,假设各种未知的威胁会从意想不到的阴暗角落渗透出来使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在有安惠娜小姐。

她和我同病相怜,也对宅邸的沉闷气氛感到压抑。自从她开始向我搭话,我的不安情绪就缓和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能给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其实阿姨他们不允许我和你聊天……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她瘫在栏杆上一副很心累的样子。我猜”阿姨“指的应该是那位女仆长吧。

“大小姐,您看起来并没很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回应,而安惠娜小姐显然很吃这套,她正盯着我直傻笑。

“其实我也是这不久前才搬来这里的。”安惠娜小姐在周围转了几圈,好像是在确认这附近有没有别人,然后转回来重新趴在楼梯栏杆上:“那时候我刚从学校毕业准备找工作了,突然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去世了遗产没人继承,家里就商量了一下就把我过继过来了,现在我变有钱人了,狂买了一大顿奢侈品,嘿嘿。”

她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但是规矩也变多了啊,不但不让随便出门,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学习礼仪然后端着架子什么的,尤其教我礼仪的那个老师长得还像个河豚,看着就想笑,怎么可能端得住嘛。”说着她还瞪了瞪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学了学河豚的样子。

看着她做的鬼脸我笑了出来,看来安惠娜小姐确实压抑了挺久,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但是他们叫我大小姐这种感觉还是挺让人愉悦的,每次听见这种叫法,我就感觉练习那些礼仪好像也不是那么坏,好像真变成大小姐了一样。不过虽说是大小姐,但好像我在这房子里的权力也没有很大,比如说地下那层阿姨就不让我下,你也是我求阿姨好久才让我自己全权负责招来的。怎么样,载你来的那辆敞篷很炫酷吧?”

我回想起初到宅邸、我和司机被落叶狂砸的那个清晨,原来是眼前这个正得意洋洋地傻笑的家伙犯二导致的。我一阵无语,不过很快在意起了安惠娜小姐提起的另一件事:“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地下一层。”

“我也没下去过,上次刚下了一半就被阿姨揪上来了,入口就在阿姨房间旁边,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

安惠娜小姐准备冲向地下一层的时候再次被冲出房间的女仆长抓到,我则是趁没被发现赶快躲了起来,饶有兴趣地旁观着安惠娜小姐低着头被训斥:“大小姐,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去到那下面……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允许您进入那里面的。”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下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让这所宅邸里面的人如此重视,甚至女仆长都住在入口的旁边?也许我想要探求的谜底就在那下面,只要有机会……

就这样过去了将近一年,我和经常偷偷跑来找我玩的安惠娜小姐越来越熟,也请假外出了几次,但每次出门都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死死地锁定自己,使我即使在外面也尽量小心行事,直到回到宅邸这种感觉才慢慢消失。我并没有因为这么久没有取得进展而感到焦急或懊恼,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了好几年,而现在我有了明确的目标,只要耐心蛰伏等待时机就好。只有像这样思考着,每天晚上由未知和压抑催生出来的噩梦,才会对我稍微手下留情一点。

琴岛市的初夏本就不怎么炎热,更何况这所宅邸建在南郊滨海。我完成了楼梯间的打扫工作,正吹着晚风等着通常这个时间就会在这里刷新出来的安惠娜小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然后和我打趣。安惠娜小姐确实出现了,但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妙,而且还套着相当严实的外套,再怎么不热现在也是夏天吧。

面色苍白、目光呆滞的安惠娜小姐在我面前突然止步,抬起头,就好像是刚发现我一样惊讶地后退了几步,然后颤抖着猛地握住我的手,一边呼唤着我的名字一边恳求着:“求你……求你帮帮、帮我!”

“别着急,大小姐。慢慢说,我会帮你的。”也许这就是我苦等的机会,我掩饰着兴奋,微笑着回应道。

作为佣人,在宅邸举办宴会的时候负责接待自然是我的责任。然而这些受邀而来的富豪惺惺作态的滑稽嘴脸实在让人犯呕,在勉力维持着笑容、又一次念完迎宾的词句之后,我发现了两个有趣的人。

“给、给我冰……再不溜就要寄啦。”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十分不得体的西服的小白脸,正一脸癫狂地拽着旁边面目凶狠的壮汉的衣角。

“我靠恁娘。丫要敢露出破绽,老子削死恁。”壮汉把小白脸扒拉开,又自以为小声地对他讲:“现在给老子正经点,晚上给你溜。”

这两个家伙不会以为自己还没露馅吧……不过就算他们拿不出来正式的邀请函,我也打算通融一下把他们放进去,但他们居然掏出了货真价实的请帖。根据请帖上的姓名,壮汉叫做郑林;小白脸名字是陶德,溜冰溜大了的痕迹刻在脸上。二人的行李箱的大小都十分出格。

“晚上好两位,里面请。”把装模做样检查完的请帖还给壮汉,我深鞠一躬,露出了我今天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披着落日余晖,上次载我的那辆敞篷轿车晃晃悠悠地停进了不远处的停车场,一名看一眼就知道是民俗学者的人从车上下来,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拨落帽子上的榆树落下的好几个翅果,才缓步靠近这边。我立马露出了第二次真心的笑容。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这位一眼民俗学者的青年幽怨地瞅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提包扔给我。我赶紧端正态度接下,然后引导着他找到客房。这次客人住的房间都在西面,和我用的房间方向正好相反。

晚宴的时候我也是要负责接待的,用例如“迫不得已”或者“坚持一下”这样的词句安慰好魂不守舍地念完致辞的安惠娜小姐,我就推着餐车回到了位于一楼的宴会厅。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溜冰的小白脸正在向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贵妇人搭讪,不过没过多久就被甩了一巴掌。很清脆的“啪”的一声把壮汉召唤了过去,他把小白脸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大概是刚才询问过我位置的厕所。

“祝你平安……”我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小白脸祈祷了,毕竟我还要回厨房推餐车给他们上菜。

“我是第一次来琴岛市,靠海这边鱼腥味还挺重的。”刚才那位民俗学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旁边,打量着我刚送上来的餐车上热腾腾的菜肴。

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闻不见他说的鱼腥味,不知道这家伙在搅什么。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过来找我?这下我的疑心病又要发作了,得赶紧稳定下情绪。

“先生,我们的菜品经过严格处理,是不会有腥味的。”他的问话也许有隐藏的目的,但我的确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只能尽量稳妥地回答:“如果您指的是海风的气味,回到客房关上窗户就闻不到了。”

“这里的菜很好吃呀,服务员先生。”语气和刚才一样漫不经心,视线也一直在来回打量餐车上的菜品,但是这句话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含义,看来对我的问询应该是结束了。我刚刚松了口气,又突然疑心:这家伙会不会是想先让我放松警惕然后搞什么突然袭击?虽然觉得他想从我嘴里翘出来的东西应该和我隐藏的秘密关系不大,但真要被问出什么的话难免会影响我的计划。真糟糕,我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侦探一样的人了,应该想办法溜掉才是。

“是的,先生。安惠娜小姐特意请的市内高级餐厅的主厨过来下厨。”大脑里调用出需要的信息,我微微鞠躬:“您喜欢什么类型的菜品呢?”

“有什么推荐呢?”两眼放光,看来这家伙真是觉得今天的饭菜很好吃,可惜我要充当服务人员所以吃不到:“吃吃吃,怎么没吃死你。”我暗骂道。

“那么先生,我推荐这道番茄肉酱虾仁意面。”将意面端到最近的桌子上:“请慢用。”

“这边儿的海……唔哇!”刚卷了一口意面送入嘴中,民俗学者刚打算出口的疑问句就变成感叹句。和我想的一样,他确实不能吃辣,而这道我特制的意面里被番茄肉酱的红色遮掩下的恐怖辣味,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个不小的挑战吧。这家伙的表演看得我心花怒放:他正表情扭曲地吐着舌头呢,脸都涨红了,估计肠胃也很难受。他一定急需喝水,餐车上当然也有饮料,只是这时我已经推着餐车跑到宴会厅的另一边了。

“对不起咯。”我默默在心里向他道歉。我是实在招架不住你,只好用这样耍赖一样的伎俩逃开咯。

回头已经望不见民俗学者的身影了,只能看见小白脸又开始和另一个富婆撩骚,估计一会又能听见脆响的巴掌声了吧。这时,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小白脸刚才待的位置,那里赫然躺着一支针筒,估计是这家伙溜冰用的,我就做一下好人好事,帮他捡起来吧。

漆黑一片,细小的新月潜身于地平线下,只能听见正在猛涨的海潮那如同天后宫庙会擂动的大鼓一般的磅礴巨响,间歇时会穿插其实从来没有停下过的蝉鸣声。西边的客房楼乱哄哄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赶紧小跑着回到一楼。

猝不及防,感觉距离很近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与一声非人能发出的凄厉惨叫同时开始攻击我的耳膜,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然而,接踵而至的一股浓烈且酸腐的鱼腥味疯狂侵入我的鼻腔,一种刻印在人类身体本能里的厌恶感在大脑中疯狂肆虐,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的胃在剧烈地翻腾,刚抑制住呕吐的欲望,躯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很快脱力地跪在地上。

我曾经闻到过好几次像这样的气味,但绝没有这样惨绝人寰的恶心程度。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带来这种恶臭?这是连思考都不敢的问题。

“他反应很大,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听见了民俗学者的声音,他是在向身边的小白脸和壮汉喊话,然后很大力地一拳捶在我的肩上:“别愣神了呀,赶快起来跟着走!”同时壮汉又端着霰弹枪往他们跑来的方向开了一发。

我根本不想知道他在冲着什么东西开枪,强撑着站起来想跟他们一起逃跑,但我们的威胁似乎是有组织地在围追堵截,很快,我们的退路就只剩下那个地下室。

唉,这下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拼了命狂奔下楼梯,地下室的构造一览无余,除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前厅,往里就只有一个房间。后面追兵还在,但坚固的铁门上挂了锁,小白脸吓得一直哆嗦着抓着壮汉的胳膊不肯松开。

“滚蛋!”扒拉掉小白脸,壮汉拿着枪给门锁来了一发,门应声而开。赶紧找重物把门堵住,希望能够阻挡一下追兵,但自断退路的我们又能在这里苟活多久?不过好在电力系统还在正常运行,我记得楼上和地下室使用的不是同一套电力系统。民俗学者摸索着把灯打开:“这里是……书房?”

“哇靠!这下是一点子弹都没了。”壮汉在手上磕了磕霰弹枪,往旁边地上吐了口痰。我想着这家伙心理素质真不错,但是文明素质却很糟糕,还好之后再也不用我来打扫这里。

书房空间不小,至少七、八排的样式古朴陈旧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其使用的木料经历过的岁月似乎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长,估计躺在上面的藏书也是如此。除此之外,其余的装修看起来都没花什么心思,只能用简陋形容。所有人分散开来,打算找一找这间书房里有没有能用得上的道具。

“尸、尸体!有尸体!”传来小白脸惊恐的叫声,我们循声赶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出现的、穿着厚重地靠坐在墙边的安惠娜小姐的遗体,和被吓得瘫倒在地的小白脸,他已经开始浑身冒汗了。

“沟槽的,怎么又来。”民俗学者在安惠娜小姐的尸体旁边蹲下,从随身的腰包里找出一小包上面印着某披萨店商标的、没开封的一次性手套撕开戴上,接着转回头来冲我招招手:“服务员过来看看,我确认一下,你认识这位逝者吗?”

我心脏狂跳,根本不敢看此前和我朝夕相处的安惠娜小姐的遗体,只好阴沉着脸回答:“这是……安惠娜小姐。”民俗学者冲着我点点头,表情扭曲到和昨天吃辣椒意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民俗学者先生,您还真是沉着,这大概不会是一个正常学者看见尸体时该有的反应。只是稍一楞神的功夫,民俗学者已经开始给安惠娜小姐进行尸检了,手法算不上娴熟。

逼着自己稳定下心绪,我也开始仔细观察着安惠娜小姐的尸体。她的皮肤和嘴唇干燥、脸色发青、眼窝凹陷且附近有淤血、甚至连眼睛都没能闭上……皮肤蜡黄、嘴部张开,有脱水的迹象。民俗学者好像是没有带专门的解剖工具,所以有些细节没有办法观测到,但很明显的是安惠娜小姐的嘴角,上面残留了不少呕吐物的痕迹。

民俗学者身体前倾着靠近尸体的脸,用手向自己的鼻子扇了几下,然后小声嘟囔着:“电石气臭……”片刻后民俗学他着额头回头给我们解释:“她应该是磷化钾中毒,然后被呕吐物卡住气管儿哽死的。”

可怜的安惠娜小姐……这种死法惨到我根本不敢想象有多痛苦,妈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安惠娜小姐,沉重的自责感快要把我压垮。我赶紧掐了自己一下以求助于疼痛帮我恢复清醒,然后余光偷瞄另外两个人,他们好像都没有对民俗学者不符合常理的法医学知识提出异议的意思,我很意外。

“不过,磷化钾……”我默念着耳熟的化学名称,民俗学者解释道:“就是老鼠药,一般抹在家畜的下水上用。你们这儿应该也用的是这种吧。一般要解剖到胃才能闻到电石气臭味,嘴边儿都能闻到的话,这用量也太大了吧。”

“是的,我们会把鸡肝混合老鼠药放在老鼠夹上。”我这样补充着,民俗学者已经在周围寻找捕鼠夹。但是所有的捕鼠夹无一例外地,上面都没有被放置鸡肝,倒是有一些残渣可以证明鸡肝曾经存在过。

然后民俗学者回到尸体旁边,把手伸向安惠娜小姐的脖子附近:“大热天儿的,这围巾和风衣是闹哪儿样……。”然后小心地解开围巾,遗体脖子上暗红的鱼鳃再也无处遁形。

“啊!我操这他娘的是什么,老子要回家!”小白脸又开始慌乱地怪叫,但是这次没有人打断他,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盯着遗体的脖子。我感到似乎又能闻到那种恶心的鱼腥味了,民俗学者撸起遗体的袖子,上面赫然散乱着零星的青绿鱼鳞。

“可能是接受不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服毒自杀的,但是那么多鸡肝怎么会全部用掉……”而且民俗学者又注意到另外的痕迹:“脖子有尸斑,按一下就没了,而且人也已经开始发硬了。应该最少死了俩小时了,不过脖子上怎么也有淤青,难不成是被放倒后才……”

“啊啊啊——”小白脸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扑向遗体:“冰!我的冰!我要溜冰!”

“搅什么呢,就开始突然发癫了。”民俗学者轻快地躲开,但是安惠娜小姐的遗体却被撞歪了,凄惨地顺着墙壁滑落在一旁。

寂静无声,但马上又被小白脸疯癫的狂笑打破,他的手上多了一支针筒,已经扎在手臂上开始自己静脉注射,片刻之后他平静了下来。

“靠嫩娘!已经够乱了还他妈添乱!”壮汉一脚把小白脸踹翻:“针筒怎么突然又出来了,搞毛啊这是。”

“毒品的水溶液?你这家伙……”还未说完,民俗学者的话语就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打断,随后撞击声开始变得连续和密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追兵已至,也不知道这门能撑多长时间。

可能是觉得最近总是被打断,民俗学者语气中略带了一些恼火:“郑林,别管那个溜冰的了,快去找找有什么能用的,那玩意儿进来我们就完蛋了!还有服务员也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真要死在这里,我赶紧认真干活,紧接着就跑到书房最里面的书桌旁边,向着民俗学者喊道:“先生!这边有东西!”

书桌上平静地躺着一卷古书,书名是《玄君七章秘经》第五卷,内容由古文编写,晦涩难懂,某页夹了一支蓝色的圆珠笔,旁边的翻开的笔记本上写的注解应该就是关于这页的,一个段落被蓝色圆珠笔画了圈重点标注,下一页还夹了一张符箓。

“视灵箓,以黄纸作符纸,以朱砂撰箓文,海盐为引。作符箓时,须净心沐浴,祭鲜果、米酒与香烛,念诵神咒,意乱神迷,符箓自成。焚尽以符水饮下,可以视鲛人为无物;张贴于房门之上,可以驱鲛人之勿近也。”民俗学者也凑过来看笔记,我就把被标出来的内容读了出来。

“这上面说的鲛人应该就是指外面的怪物。就算相信这上面说的话,我们也没有条件画这符箓。”

“只是画符需要准备这么多步骤吧,本子好像夹了一张现成的。”我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给民俗学者看,上面画有视灵箓的草图,和夹着的符箓一模一样,写着“勒令之无数诸霁灵”的字样,只是上面的字迹相当难看。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感觉马上外面那些不知所谓的怪物就会破门而入将我们全部杀死,来不及犹豫了。不过在我行动之前,民俗学者就把符箓抢在手上,几步冲到门口将符箓按在墙上。

不知道这些东西算不算民俗学的范畴,不过我觉得这是自从这次见到他以后他最像民俗学者的时候。门外响起嘶哑尖锐的瘆人吼声,但撞门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门外的怪物们踏着黏糊糊、湿哒哒的步伐离开了一定的距离,但是仍能听见它们难听的嘶吼声。

“呼……这下算是暂时安全了吧。郑林,你过来帮我按一会儿符箓,我再去瞅一下那本笔记。”

笔记的前半部分是对《玄君七章秘经》第五卷的详细注解,笔记看下来,这一卷是在叙述古代对沿海地区鲛人和它们常驻的蓬莱三山岛的传说,还补充了春秋时期老聃所创的、吞服能使人羽化登仙的所谓辽丹的炼制方式,再就是一些召唤和驱逐鲛人的符箓。

而笔记的后半部分,则是这座宅邸前几任主人的日记,但钢笔留下的繁体字迹仍十分清晰。我们试图从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先人祖居蓬莱,自先秦始,族人世代与鲛人交好、通婚,已是成规,子嗣多是鲛人样貌,亦同鲛人长生不死。止我安家血脉以人身传承至今。唐末为避战乱移居海外,家道中落,是以鲛人所赐渔获与黄金得以存续。盖清道光时还中国,建此宅以安家人。民国以来,吾家人假鲛人之助,于沿海多设工厂以牟利,后为新政府所迫……”

后面的内容就都是简体字的白话文了。

“……那之后过了将近三十年,我们才缓过劲儿来。那些鲛人(国外的叫法是深潜者),每年都强迫我安家献上人牲来献给它们的族长(被那些鲛人称作父神大衮)。据说宣统年间,当时的安家家主拒绝上缴人牲,结果高耸如山的大衮很快破水而出吞食了不少安家子嗣。从那以后的家主就再也不敢反抗,但大衮也同意可以让我们献祭并非我安家的人牲。所以每年我安家都会献祭一些宅邸的佣人或者是不重要的宾客。现在轮到我是家主,我也要这么做吗……”

字迹看着杂乱了不少,大概日记的主人又换了一个。

“……沟槽的!我就说那群屌屄鱼人不可信,只是到时间没能进行祭祀,我哥哥就被大衮活吞了啊!现在又把我推上来当家主,狗屁家主!就他妈是家猪!个帮凶杀人的傀儡!我得想办法逃出去,这本《玄君七章秘经》的第五卷一定能帮到我!先人已经做了详尽的笔记,为什么没能利用这些符箓反抗这些鱼人?我会找到答……不、不不!这是我的身体,你们不能,哦淦我、我操、我……我宣誓忠诚于大衮,我将用尽所有手段,向深潜者提供帮助。如若背弃誓言,我愿接受所有惩罚,包括死亡……”

原来这座宅邸的人和那群怪物并非完全是铁板一块,也许生还的机会就在这里。最后一段的字迹我认识,是安惠娜小姐的。

“阿姨逼着我向那群怪物宣誓效忠,让我也变成那种样子……天呐,我不相信,阿姨也一定是被迫的。这一定是梦,我马上就能醒过来,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纸上落满了水痕,应该是安惠娜小姐的泪水,后面的几页被撕掉了。

自责感再次压了上来,好恶心,好难受,我下意识弯下腰、捂住嘴想尽全力遏制住呕吐的冲动。安惠娜小姐明明当时向我求助了,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我回头望向安惠娜小姐的遗体,仍然静静地歪倒在墙边,睁着她那无神的双眼盯着我。

“好了,现在还不是有空闲伤心的时候。”民俗学者拍了拍我的肩膀。

“负责管理地下室的是那位女仆长,就是安惠娜小姐口中的阿姨。但是既然女仆长和那群怪物是一伙儿的,为什么让这本日记和《玄君七章秘经》都留了下来?”我拍了拍双颊,想尽量让自己恢复思维的正常运作。

“结合前面的日记来看,可能他们所谓的宣誓导致他们无法反抗大衮。但可能面对反抗深潜者还是会付出什么代价,所以把这些留在这里可能是为了以儆效尤,让后继者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妈的,霰弹枪都轰不死的玩意儿,能有什么代价?”壮汉骂道。

“其实我曾经在其他城市进行民俗研究的时候也遭遇过这种怪物,当时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民俗学者挠着头好像在回想:“深潜者也并非毫无弱点可言,它们脖子上的腮似乎就是他们的命门,攻击那里就可以将它们置于死地。”

果然如此,这民俗学者的民俗研究的对象可真有意思。

“既然是弱点,那么它们一定会重点防护,我们又没有武器了,根本攻击不到的。”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胶水之类的东西,我走到门口拍了拍壮汉:“哥,我来替你按一会儿,你歇会儿。”

“武器呢……我们其实藏了一些在一楼厕所。”像是怕我追问为什么要在宅邸里藏武器一样,壮汉快步走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瘫倒在地的小白脸旁边给他来了一脚:“别他妈躺尸了,赶紧爬起来”。

但我深知现在并非追究责任的时候:“就算有武器,我们也不太可能把深潜者杀完逃出去吧,更何况这座宅邸的佣人大概有将近二百人,他们才是最要命的,我们总不能随便杀人,那符箓也对他们没用啊。”

民俗学者摇了摇头:“先想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据我了解这座宅邸应该很少会聚集这么多外人。按照笔记里说的,安家家主每年都会向大衮献上祭品,我想这也是突然召开宴会的原因。”

“也就是说,刚才他们要趁客人全部睡着的时候进行献祭,但是你们逃了出来,所以才引发了骚乱然后被追杀。”我把目光转向刚刚站起来的小白脸,他正揉着眼睛打哈欠:“万幸你们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逃过来。”

“是因为我们当时就没睡,我们在……”小白脸悠悠地说着,但话音未落就又被壮汉一脚踹倒:“什么没睡,你他妈嘴是真欠!”

被踹倒的小白脸连滚带爬地倒退了几下:“我、我是因为没、没溜冰才没睡着的!”

“你他妈还说!”又是一脚踹在小白脸的脸上,小白脸伸手格挡但没挡住,这下要变成小青脸了。我连忙上前拉住壮汉让他不要继续施暴。

“操,你等着,有一天我总要……”小白脸咬牙切齿地小声独白,但还是被壮汉听见了。他力气大得要命,一下就挣脱我的手臂冲了出去,这下坏了!

壮汉暴怒地大叫:“你他妈的!总有一天你要怎样?”他吼着一脚踹在了小白脸的下颚上,受害者当即昏死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在原地,表情僵在脸上。这时候民俗学者才突然说话:“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就算这符箓能撑很久,我们也没有补给。但出去以后怎么突破深潜者的围追堵截才是最大的问题。”外面又传来几声嘶吼声,我感到大脑都在发颤。

明明自从下到这间地下室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断的危险甚至逼得我甚至没有犯疑心病的时间。无论如何,为了完成我想要完成的调查,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不能再犹豫了。

“我想,还是要从那本笔记入手。”把手放在心口上,我坚定地开口。

当我问及他们是如何从西栋的客房逃出来的时候,民俗学者坦白说是自己在宅邸四周进行一些耐人寻味的民俗调查而没在西栋里,至于具体调查内容……想也知道是什么,毕竟关于安家宅邸流传的怪谈在本地贴吧超级有名,总结琴岛市七大怪谈的帖子里有两个怪谈是关于这座宅邸的。然后在调查的过程中正好撞见深潜者和女仆长正在密谈,这就是我回到一楼之前听见的骚乱的由来。

至于壮汉和小白脸,其中一位一问就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另一位比较好问的则还处于晕厥状态,想问也没法问。唉,其实我也不是非得知道他们两个偷偷把一堆军火运进别人家里是想要做什么,不过这些武器倒是现在派上了大用场。总之这两个家伙刚把军火搬出来准备用,深潜者就追着民俗学者杀过来,他们两个就也只能跟着逃跑了。

总之互相确认完一些已知的情报之后,我们按照刚才商定的计划分开行动。让壮汉喝下刚才的烧成的符灰拌的符水,将我送回一楼之后,就负责背着小白脸,和民俗学者一起去到他们藏匿武器的厕所看看还有什么趁手的物件,顺便试试能不能用凉水把小白脸弄醒,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把他先藏在那里,毕竟两人还要背武器回来。

我自己先悄悄摸到西栋先看看情况,找了一圈发现深潜者基本已经撤出楼里,所有的客人也都不见踪影,但宅邸的很多佣人都散布在可以出入宅邸势力范围的路径上把守和巡逻,如果不做点什么则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看来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人祭现场了,但是在哪里?我努力回忆着笔记上的内容,无论人牲的目的是什么,都是要献祭给所谓的族长大衮,而拒绝献祭的时候大衮才会从海面跃出。

这么说来,想要大衮不出现就要祂能够直接接收到贡品,献祭地点大概率是在海边。

我在约定好的地方留下了字条,然后又向东边摸去。周围一片漆黑,我借着夜色一路潜行到周边的最高点,之前和安惠娜小姐闲聊的时候曾经听她提起过这个略带恐怖但又有点滑稽的地名。

“阎罗鼻子山吗……”安惠娜小姐当时在聊到这个山名的时候还能活蹦乱跳地捏着鼻子做鬼脸,但现在却……我猛地晃了晃脑袋,想把安惠娜小姐的幻影从脑子里甩出去,但反而幻影却逐渐变得更加清晰,场景也不断变换,直到脑子里只剩下安惠娜小姐惨死的景象。

然后安惠娜小姐的脸突然变了样子,变成了我从前见过的其他人的悲惨死状,有陌生人,也有曾经和自己很亲近的人,最后那张脸的形态停在曾经我最敬重和依赖的那人的脸,眼眶里流出鲜血,嘴巴似乎在张合着说些什么。

“我……我不想死……”

可恶!可恶!可恶!

我也不想你死的!就算要我也去死,我也……不行的,我要继续,我只能继续,我还有目的没有达到!

“嘶,淦,为什么……”

头疼欲裂,简直要丧失理智。咬着牙,从口袋里拿出来我一直随身携带的蓝色圆珠笔猛戳自己的大腿,一丝理智才勉强逃了回来。又回忆起笔记上的内容,这位大衮似乎有对他的发誓者有很强的精神控制能力,那也不能排除他对非崇拜者也有一定的精神影响能力,恐怕随着他逐渐接近近海,影响能力还会不断加强的。我继续在大腿上猛扎,终于勉强爬上了山上的鼻子处,也就是最高点,这区区几十米的小小山峰竟感觉爬了好像几年的光景。我忍着疼痛向海边眺望,新月早已落下,天色很黑,借着下面人点起的火把的火光才勉强能看见一些:大量的人影在周围警戒,几个明显高大不少的身影正在一车一车地往海边的沙滩上搬运着什么,我猜是宅邸的其他佣人和我至今没亲眼见过的所谓深潜者,被搬运的货物估计就是那些倒了血霉的客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只是睡着,估计搬运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正在海面上摇摇晃晃着的那几艘木船。如果我今天没能像这样行动,而是和那些客人一样直接睡死过去,那么我的结局就难以想象了,也许是会被顺手杀死,也有不大的可能会以安惠娜小姐亲信的身份被邀请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当然我肯定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种时候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为了维持精神大腿早已被扎得鲜血淋漓,圆珠笔也快断掉了。淦,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准备一些能维持精神的药物……不,最好还是不要再经历这种情况了。但为了我的调查目的,遭遇这种危险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疼啊,无论是头还是大腿,都好疼。这么久了那几个家伙还没把能用的东西搬过来,不会路上遇到什么阻碍了吧。反正已经探查完成,我可以折返回去帮他们,但我又能帮到他们什么……无论如何,我得先退下山去,如果在山上被敌人发现,我将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服务员,这边!”民俗学者藏在草丛里招呼我:“他们现在什么情况?我去,你的腿怎么了?”

“腿没事,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他们已经开始往沙滩上搬人了,再不阻止就没有机会了。”三个人都在,小白脸也醒过来了,这应该算是好事。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用力包扎在大腿的远心端,再撒上刚才从厨房拿的酒撒上去消毒,我疼得叫出了声,但是还是必须提醒他们:“嘶……小心,好像对方有可以直接影响到精神的能力。”

“确实,我感觉到了,脑子里胡思乱想就没停过。”民俗学姐看向壮汉和小白脸,这二人组却摇了摇头,都表示没感觉到。

“大概我喝了符水。”壮汉说得有道理,那小白脸又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溜了冰吧。

“总之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你们仨都搬过来什么东西?我看看……”

嗯,有手枪、撬棍、匕首、电棍、霰弹枪、催泪喷雾……燃烧弹?塑性炸药?这么说我有可能差点就被炸上天?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一下深潜者阻止了他们的行动,真绝了门儿了,等事情结束有他们好看的。总之,这个仇我记下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向壮汉,他避开我的眼神干笑了两声,然后转过身去一脚踢翻正在整理装备的小白脸:“逼养的,磨磨蹭蹭地干嘛呢?”

小白脸赶紧往后爬了几步以免后续的攻击,虽然没敢还手,但我隐约瞥见了他为了防御而抬起的手臂下的那双眼眸。

是这种眼神啊,看来记仇的并非只有我一个。

……右手几乎废掉了,我靠着一只手搀着逃跑时摔伤了一条腿的小白脸,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勉强逃到阎罗鼻子山下,想要在树丛里藏身,但即使成功也恐怕躲不了太久,一条血痕被我们拖在后面。

一声凄厉但雄厚的嘶叫声从海滩那边传过来震慑着我的耳膜,比之前普通深潜者的叫声要厉害数十倍,本身身体状况就不佳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抵挡住这声多半是大衮本尊的吼声的精神干扰,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大脑突然断线,就像电流传输过程中电线突然短路炸开了。眼前一片黑暗,不,更准确地说是眼前什么也没有,就像盲人那样连黑色也看不见的一片虚无,却能感受到难以计数的黏滑触手在蠕动着攀上我的大脑神经,我居然能看、但不是真的看到它们居然在那片虚空中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

“卧槽,你还好吧?”是小白脸的声音,随后的一声枪响帮我稍微提振了一下精神,视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还行,还死不了。”咬着牙,我回应道。

是小白脸开的枪?他为什么不受吼声的精神影响,会不会真是他溜了冰的缘故,早知道那针留着给自己用上了,情况总会比现在好些。又一声枪响打断了我的想法,我强撑着爬起来。小白脸腿受伤而无法站立,因此坐在地上双手稳定住手枪,虽然颤抖着,但还是能向后方开枪。

看来之前因为他溜冰的样子小看他了,他开出每一枪后都紧跟着明显不像是人类发出的邪恶惨叫,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到怪物的要害,但看来是都命中了。我转回头去想看一看这群迫害了我们一整晚的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吼声又起,视力再次被剥夺。

淦,果然刚才的计划太轻率了,虽然过程很顺利,但现在造成的局势已经难以控制了。但话虽如此,我这种程度的人也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办法,也许再给民俗学者一些时间,他可以想出来更好的主意……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四个人各自拿了一些看起来还算趁手的装备。在成功侦查回来之后,我们的计划有了下一步讨论的可能:“根据笔记里的记载,在没有收到祭品的情况下大衮会跃出海面,据此推断一般大衮可以收到人牲的情况下,可能是不会太接近海岸的。海面上停着几艘木船,把客人们运到沙滩上之后估计就是用船载到海面上再投下去。”

“你说的很多情况都是推理或者估计出来的,能确定真是这样的情况吗?”壮汉很难得的参与了讨论,小白脸也平静了许多,我想可能是因为冰的效力已经没剩太多。坐在壮汉旁边的小白脸,默默地盯着我,似乎是在等着听我怎么回答。

但是却是民俗学者先开口道:“服务员的这个计划本身风险就很高,但我也暂时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无论真实情况如何,这现在是唯一我们能做的,再就是随机应变了。”

“不过,也不是只有坏情况。”我指了指箱子里的燃烧弹:“现在有了这玩意儿,只要往那几艘木船上一拽,过不了多久大衮就要饿地跳脚,可太方便了。”

“我们只要吸引住那些潮鲅的注意力,郑林、陶德,再由目前不怎么受精神干扰影响的你们烧掉那些木船。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能尽力各自保命,直到……”

“……直到大衮像现在这样跃出海面啊。”我的思绪回到现在,突然传来了巨大到在我的认知中无法形容的涛声,可能就像大伊万爆炸那样大吧,我赶紧捂住耳朵。这声巨响成功帮我唤回了视力,片刻之后,一股腥潮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揉了揉眼睛,一个巨人一样的臃肿的身躯体已经挺立在海面上,现在还没有日出所以可见度并不高,但大衮的身形却更加深邃地突出在黑暗模糊的背景前面。我没有办法看清祂的形象,不过也好,这种情况下如果再看清那种东西,我没有自信控制住自己的泌尿系统。

没能收到合适数量贡品的大衮已然暴怒,肥硕的鱼蹼拍击着摧毁祂想要抵达的目的地路上的所有障碍,吞食着沿路上一切的活物,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震撼着,无视了惨叫声和震撼大地的脚步踏出的轰鸣,祂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古老的安家宅邸。

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现在看来,我们的运气的确是相当不错。和小白脸互相搀扶着找到一个方便躲藏的巨岩后面,他向我说明刚才在沙滩上的情况。当时小白脸和壮汉分头点燃了那些木船之后,发现堆积在沙滩上的那些客人居然有些已经苏醒。接下来在他的提议下,他们要做的就只是随机用匕首割开其中几位的束缚,然后再把匕首发给被解放的客人们,于是只是片刻之间,对于安家宅邸的佣人们来说,海滩上已然是不可收拾的局面。

惊恐万分之下,佣人们开始和深潜者一起追捕四散奔逃的客人,但根本还是也想要尽量逃离海岸线,毕竟所有人都听说过大衮从水面鱼跃而出吞食人类的传说,没有人真的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验证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也更没有几个佣人是真心实意地在侍奉着只是把他们当作奴仆看待的邪恶深海族群,也只有那些深潜者在认真追回他们的逃犯。

对我们来说,自然是越混乱就越容易逃脱。

“回去!都回去!”站在我们附近一处突起的岩石上,先前被安惠娜小姐称作阿姨的那位女仆长,好像是叫安心院来的,她正像疯子一样、嗓子嘶哑着向崩溃逃窜的人群呼喊:“快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只要我们忠心弥补过错,我们的父神大衮会原谅……啊!”雷暴一样的巨响过后,地面上多出来一个脚印形状的巨坑,而恰巧被卷入其中的女仆长大人,则是现在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我说,大衮行进的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小白脸拍拍我,我正因为大衮释放的精神压力咳嗽得停不下来,被他这样一拍激得我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别拍,要死了。”抬头向大衮的方向望去,安家宅邸已经被其几乎夷为平地,宣统年间曾被摧毁、又重建于旧殖民时期的古宅终于结束了他的邪恶使命,从始皇帝时代就开始侍奉大衮的这支安家分家也终于被卸磨杀驴,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但是在踏平了宅邸之后,大衮却似乎没有回到东边鱼塘湾的意图,祂在原地愣了几秒之后,居然转头向北边前进了,祂的身下追随着一大群深潜者,似乎还有更多的从鱼塘湾爬出来,追随着大衮的脚步。

“我操个逼养的,真他妈恶烂银。”气得我开始用方言骂人。

“你说什么?”

“我说,这傻逼大两脚鱼真他妈的烦人!”扶着树丛我硬撑着慢慢站起身来:“往北走不到十公里就他妈一景区,旅游季节人绝逼特别多,绝对不能让这玩意儿过去!”

“啊?这么大嘞鱼咱们根本拽不动吧,咱们能活下来就好,剩下的交给政府去解决吧……”

“不行!祂速度那么快,等政府反应过来景区那边早就尸山血海了!我们得开车追!”脑海里过去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这时没有大衮的精神影响,但依然是那张我曾经最熟悉的、濒死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又在说话,但和上次说出来的话明显不同。

“你要、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敬爱的人如是说道。

我无法接受,会有更多人遭遇和我一样的苦难;我那时候悲痛欲绝的感情,不想让更多的人去背负。

我强用力把小白脸拽起来,考虑到他腿上有伤,我把他背在身上。

“我勒个操蛋,放我下来,恁自己去不就得了!”

“淦,要不是老子不会开车我带你干嘛,别扑腾了!”我在心里跟小白脸道歉,确实不应该强迫他去冒着生命危险跟我去阻止大衮,但是我的行动目标优先,等事情结束了请他吃大餐好了……前提是我还能活着的话。

磨蹭了好几分钟终于到了停车场,恰好民俗学者和壮汉正在往车上搬东西。

“我把塑性炸药也装在车上了,希望这东西至少有点作用吧。”没有过多的交流,大衮离开之后没有躲起来等待危险消失而是以最快速度赶到停车场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只是壮汉还在这里让我有些意外。民俗学者悄悄告诉我,是他这次来琴岛市执行任务,把家人也带过来度假,所以绝不能让大衮进入市区。

“可以让陶德留下来吗?要尽量保证陶德的安全,他对我们帮派……我们公司是很重要的。”壮汉难得的一脸凝重,甚至是有点落寞:“老板吩咐过,就算我死……也绝不能让他死。”

壮汉对小白脸如此粗暴的原因,我也许有了些眉目。

“我不认为他可以在这种混乱的地方自己活下去,而且你放心他自己行动?一会儿估计不是跑了就是因为没有冰可以溜在哪里发癫被人发现抓起来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在一个地方躲好等你们回来!”小白脸连连后退摆手,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身跑走。壮汉皱了皱眉头,一把拎住小白脸的后衣领把他拽回来:“你敢跑?给我上去开车!”

壮汉看样子还要摆弄塑性炸药,但是那东西不是只能近距离启动所以被我们排除在计划之外了?总之开车的人选还是仅有小白脸一个,在被威逼利诱了一番之后,小白脸终于是听话地发动了汽车,然后朝着大衮行进的方向追去。即使大衮的行动速度很快,但是还是很快被我们追上。汽车在和大衮行进路线平行的公路上飞驰。

“虽然是追上了,但我们要怎么阻止祂?”

我是土生土长的琴岛人,虽然常年住在海外的小岛,但这边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这庞然巨物的前方有两处连接着河道的大池作为其北上的障碍,北边的叫提子洼,但绝不能让大衮越过那里,不但那里往北就是大猪山景区,而且附近村庄多,人口也密集;南边的大池叫大东洼,周边多是养鱼场,而且傍水处有一座高谷西山,山并不高,但在我记忆里好歹要比大衮要高。如果祂不改变方向就这么走下去的话,那一定会经过那座山。

想办法在山上阻击大衮。

“服务员,在你看来,大衮只是一只巨大一点的深潜者,还是另外种类的怪物。”民俗学者居然在摆弄手枪,这家伙不是手枪白痴来的,不过那么大只的目标,再怎么不会用枪也不可能打不中吧。

至于大衮,笔记上说祂被深潜者被称作父神,多半和深潜者关系匪浅。原来如此。

“你是想说祂的脖子附近也会有作为弱点的鳃?”

“嗯,虽然看不起没办法去确认,但多半是这样的。”

没法确认啊,但也只能赌一赌了:“那就在半山腰合适的高度藏身,等着这家伙来送命!”

ⅩⅠ

和以往一样,我的计划总会在一些地方出现纰漏。

沿着山路开车上了山,我们计算了一下大衮的大概高度,然后在半山腰藏身,准备好了礼物,静待祂的光临。

车上的电子表显示已经过了四点,接近日出时间,我能看到初升的东曦。大衮,如约而至。

枪械、电击棍和刀具,甚至是剩下的燃烧弹,除了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法发挥用途的塑性炸药,所有带上的装备几乎都向着祂脖子的位置招呼了上去。一阵嘈杂之后,大衮毫发无伤,那一阵猛烈的进攻,只换来了祂的驻足。一声长啸,那带着恐怖精神压力的邪恶吼声和恶心的腥臭味再次欺辱着我的感官,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的我再也没法做任何抵抗,也本就没再剩下什么抵抗手段。民俗学者在我后面,我看不见他的情况,但估计和我一样也已经瘫倒在地了;小白脸似乎溜冰的劲儿已经快过去了,但还能强撑着跪在地上不至于倒下;至于壮汉,他是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人,那符水果然有用,但他又能做到什么?

“你们……快、快走吧。”从嘴角里挤出这几个字,冲着壮汉说完了这几个字,我的体力就此消耗殆尽。啧,到底是因为这家伙脖子就根本没有弱点,还是说只是我们低估了这位父神相较于其他深潜者的强大之处。无论如何,这就是我最后的逞强,从现在开始,我就只能等死了。

逼养的,我还真不想死啊。

我对不起安惠娜小姐,也没能完成自己的调查,没能救下任何人,甚至还坑死我后面的那个倒了血霉的民俗学者。我这不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嘛,哈哈,我真是废物。昏昏沉沉中我又看见了我曾经最敬重和依赖的那张脸庞,但这次不是濒死的惨状,他正站在一片虚空之中,在笑着向我挥手。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没关系的。”如果是他的话,就一定会这样安慰我。

死这种事,大家都做过了,我也应该也能做好……那个人,还有安惠娜小姐。这个结局,是因为我曾见过下克上的奇迹,又未回头反省自己的能力,而想去盲目地行动的后果吧。大衮、旧日支配者……成因并不是这些。那时,安惠娜小姐好像也这么说过。一场梦啊……就像是做了一个长梦一样……

太阳逐渐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周围亮堂了许多。也好,有阳光给我做棺椁,比我想象的我的死法要舒服上不少呢。大衮,祂驻足于山边,缓缓扭过祂庞大的头颅,肿瘤一般的鱼眼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是看食物的眼神。祂伸出了布满恶心鱼鳞的手臂,张开了连着鱼蹼的黏滑巨爪,想要将我抓到头颅的上方,祂仰起头咧开了血盆巨口,鱼腥味在其他人的血与唾液中混合着,那种厚重的味道将我包裹起来,祂的舌头向我袭来,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祂脓肿的舌苔。但我已经没有丝毫惧怕,我已经认定自己没有活路了。在最后,借着阳光,我瞄到了祂脖子上裂伤一样的、还在缓缓跳动的巨大鱼鳃,原来只是差了一点啊。

我闭上了眼睛选择屈服于祂的神威,只等待大衮松开手让我掉落入祂的口中,迎接那一阵剧痛过后的,平静的死亡。

但故事并没有以这样的结局结束。

“还没完呢!”一声怒吼。

我猛地回过神来,壮汉,不对,他的名字是郑林,环抱着一直没机会用上的塑性炸药,一段助跑接着从悬崖边缘飞跃而起,经过我身边坠落,我听到了他最后的低语:“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不偏不倚地,郑林落在刚才我们拼尽全力也没能击破的鱼鳃处。还没有等大衮有所反应,郑林苦笑着,启动了炸药。

ⅩⅡ

震耳欲聋的轰鸣!

塑性炸药几乎炸掉了大衮一半的脖颈,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血肉四散飞开。大衮痛苦地呻吟着,根本没有空闲再理会我,把我扔回了悬崖上。似乎是疼痛加剧了,祂又开始痛苦的嘶叫,脖颈的破裂处不断往外冒着青黄色的脓血,祂猛烈的挣扎在周围大肆造成破坏,用山崩地裂去形容也不为过。半个小时左右,祂的动静逐渐小了,看来郑林给祂造成的伤势没有办法短时间愈合,祂艰难地爬行着,挤进大东洼连接着的河道,往东边的入海口去了,身后还尾随着那群深潜者,虽然我只能看到它们的背影。

我能感到身上应该又有几处骨折了,但我立刻挣扎着飞爬回悬崖边缘探出头,抱着不大的希望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把郑林救回来。

果然,这个高度就算是坠落下去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何况是近距离被炸药爆炸波及到。我无奈地拖着残躯蛄蛹到靠近岩壁的地方倚住休息,可算是有时间喘口气。

我开始思考郑林在最后说的那句话。

“帮你照顾家人……吗?”把家人托付给我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然后就为大家牺牲了,我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会尽力的。他最后的时刻,一定已经无所谓什么公司还是帮派的任务了,最后的牵挂,应该只有家人。

“唉,这都是我瞎猜的,郑林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我怎么去和他的家人解释啊。”我习惯性想用右手拿出那支口袋里的蓝色圆珠笔写点什么理清思路,刚抬起一点手臂才想起来右臂已经骨折了:“淦,疼。”

不过居然真的击败了那种东西,和做梦一样。民俗学者缓缓站起来了,看来他并没有受到我这样重的伤,毕竟他没有被巨大的手掌攥起来再扔回来。他一瘸一拐地冲我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服务员,我有事情想问你。”坏了,是质问的眼神,这次可没有别的办法逃开了。我转移目光看向小白脸,这家伙居然想跑,我刚想叫住他,没想到他被其他人拦住了,刚想转身逃跑的小白脸被那人一把拉住手腕。那是一名面容姣好但没有表情的少女,身着我这半年最熟悉的、安家宅邸那种相当厚实款式的女仆装,但我却好像没见过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只深潜者,我瞬间就冷汗淋漓,原本要和我对线压力我的民俗学者也紧张地盯着那边的情况。

“陶德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继承琴岛安家的遗产?”少女朱唇轻启,轻柔的嗓音念出了可怖的话语。那名深潜者的目光向我们这边瞥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杀意,令人不寒而栗。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正面看清这种怪物长什么样子,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恐怖……相较于大衮来说?

我只能看见小白脸的背影,他似乎在犹豫。万一他真要答应少女的条件,我和民俗学者现在两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残废就得让那只深潜者一脚一个跺死了。但最终,小白脸还是甩开了少女的手,连退几步,举起手枪对准了后面的深潜者的要害。

少女并不恼怒,但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波澜。她笑了,笑靥如花。向着我身旁的民俗学者瞥了一眼,她提着裙子施了一礼,就带着深潜者随从离开了。是熟人?我请问了,这个什么所谓的民俗学者平时到底都在研究什么民俗?

“呼。”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喊住了又要逃离的小白脸:“等一下,我们不会抓你回去的。你还能活动的话开下车把我俩送到山下呗……”

ⅩⅢ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回到山下之后,民俗学者还想拉着我追问什么,但是被急匆匆赶过来的一名拥有一头乱糟糟的浅灰色头发的小太妹拉着骑摩托车走掉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我也终于解放,这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我告诉小白脸,我想要回去趁政府介入之前去处理一下有点转化成深潜者的安惠娜小姐的尸体,并承诺到了地方会告诉他那里地下金库的大致位置。他大概急需用钱,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不到十分钟,就回到了前几个小时我们九死一生的地方,给小白脸指完地下金库的位置之后,我搬开几块碎石,打开了之前那间地下室的门。

就算安家宅邸几乎坍塌,地下室也丝毫没受到影响。

我凭着记忆从众多书架里抽出我需要的那几本,然后走到书桌旁拿起那部《玄君七章秘经》的第五卷,虽然那本笔记一直被民俗学者拿着,但我有书就够了,这样我来到这所宅邸的目的就达成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转回头去,是安惠娜小姐的尸体,我再次在心中默默道歉。最好还是不要让安惠娜小姐的尸体以这种半鱼人般怪异的形象被送去法医解剖,还是把这间地下室毁掉为好。我在四处洒上进来时在停车场收集到的其他车辆的备用汽油,然后退到门口,又拿出了当时烧符水时用到过的火柴。

点燃了自己放置在已然支离破碎的安家宅邸周围的大量引火物,盯着快速蔓延的火蛇,我终于放下心来。

在火势危害到自己之前,我快速远离了这座我作为佣人工作过的……曾经的豪华宅邸。我盼望着这场大火能够把包括由我亲手令其解脱的曾经的雇主和朋友——安惠娜小姐她的尸体在内的——曾经在这里生根发芽,并企图蔓延到更远的地方去的所有令人作呕的、邪恶的东西和我曾在这里犯下过罪恶的证据一起焚烧殆尽,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当然,我刚刚从里面得到的包括《玄君七章秘经》的第五卷的这几本古籍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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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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